第272章 一體兩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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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一體兩面（8）
（感情進度62%）
藏書室S區。
泰勒親自將精致的點心和紅茶送進去， 飛快看了正在對弈的傅醒與路西法一眼，又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兩人面對面坐在桌前，書桌上原本的書籍都被收起， 只放了一盤西洋棋。
路西法懶洋洋撐著豪華座椅的扶手， 漫不經心移動棋子， 和坐姿筆直目光堅定的傅醒形成鮮明的對比。
“恕我直言——”路西法的語調拖得很慢很長， “如果你的世界就只有你們這些普通人，等待你們的只會是毀滅，倒也沒必要這麽努力。”
傅醒毫不手軟吃他一子，平靜道：“比賽不到最後一秒都不知道結果如何，更何況比賽現在還沒開始。”
姜曜出去完成任務的第二天，路西法忽然來了興致， 光臨圈禁傅醒的牢籠要跟他下棋， 自然也有一搭沒一搭聊了點東西。
路西法知道他們是外來者， 傅醒便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直接說出來意，並試圖從他口中套出一些比賽相關的信息。
只可惜路西法早防備著他，只是說他們在年鑒上看到過的內容， 別的事情絕口不提，並且不斷開嘲諷潑他們冷水。
得虧在這裏的是傅醒，忍功一流， 兩人相處起來維持住了表面“和諧”。
“看得出來你很有信心， 不過……你以為能在我這裏許願成功的比例有多少？”路西法笑得意味深長， 吐出四個字， “百不存一。”
他蒼白脆弱的面容露出一點嗜血的猩紅， “我最愛看的， 就是你們這些信心滿滿的人在希望中絕望， 最終與我地獄的巖漿融為一體。怎麽，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生氣了？”
路西法老神在在看著傅醒冰冷的雙眼，繼續嗤笑：“你們真正的敵人可比我惡劣多了，至少我從來沒強迫過誰，每一個死在我手上的人，都是自己走到我面前的。”
傅醒垂下眼簾不置可否，在他動作後緊跟著挪動自己的棋子。
“既然如此，我們也算有共同的敵人，你又何必為難我們。”
聽著他這番單純可愛的話語，路西法瞇著眼睛哈哈大笑，末了伸出紅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話都說到這裏了，那我就給你們指一條明路吧，你們許願讓拉斐爾蘇醒……確實是走了一步正確無比的棋。”
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少，王與後變得孤單起來。
“當然，前提是那位女孩能夠做完三件事，許願成功。”
或許是平時沒什麽人陪他說話，路西法絮絮叨叨的跟個話癆似的，說起來沒完沒了。
“看得出來你心裏還是很關心她去做了什麽事情的，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他豎起一根長了長長黑色指甲的手指，“第一件事，我讓她去要了守財奴克裏斯最寶貝的紅寶石。不出意外的，她已經在昨天完成了這個任務。”
他接著豎起第二根，“第二件事，我要她把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送到我面前任我折辱……哦，你應該不知道克裏斯是誰吧？”
惡魔的聲音低語，充滿了令人墮落，陰暗面膨脹的蠱惑力。
“他是拉斐爾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呵呵呵——”
惡劣的火光在路西法眸中跳動，他絲毫不掩飾自己高昂的興致，惡意滿滿地向傅醒提問：“奪人所好之物尚且算得上是小罪，但犧牲他人只為實現自己的目標……算不算大罪呢？”
“而能夠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犯下這兩種罪行的人，如果我對她提出的第三件事是——”路西法的視線落在傅醒的臉上，尖利的牙齒整個露出，面目無比猙獰，“殺了你——你說她會不會為了讓願望實現照做呢？”
隨著他猖狂的笑音落下，捏在他手裏的棋子應聲擺好。
“將。”
傅醒看著在黑白格間被將死的王，眼神不帶任何波動，輕輕拿起旁邊散發著濃烈茶香的特制紅茶抿了一口。
鮮艷漂亮的橙紅色茶湯盛在描金畫粉的骨瓷杯中，倒映出執杯人坦然的雙眸。
“我願意為此犧牲。”
傅醒吐露真言，路西法卻笑了。
“哦？那你又怎麽知道，她許的願望就是你們原本說好的那個？”
傅醒擡頭看他，路西法笑容不變。
“你知道為什麽惡魔與天使相比，總是惡魔更勝一籌嗎？因為我們惡魔從不將希望寄托在別的人身上，而是更相信自己。”
拉斐爾小鎮。
老鎮長敗絮其外的破房子裏，最終還是如願以償進入門內的姜曜一邊吃著被熱心天使塞進懷裏的面包水果，一邊看著克裏斯表演人形撥浪鼓。
“不行不行不行——”
他狠狠搖完腦袋後雙手叉腰，“你想都不要想，我是絕不可能為了一個惡魔的許願犧牲自己的！我發現了，你就是惡魔，要將整個拉斐爾小鎮毀滅的惡魔……”
老鎮長老當益壯，巴拉巴拉說個沒完，姜曜在他臉紅脖子粗的怒罵聲中慢條斯理吃完一個蘋果，才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打斷他的輸出：“您誤會了，我只說要您幫忙，又沒說您就是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
克裏斯楞住，隨後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問道：“最受愛戴的人不是我？你在開什麽玩笑，不是我還能是誰？！”
老鎮長倒不是有多麽稀罕當這個最受愛戴的人，但現實就是在百分之九十都是天使的拉斐爾小鎮上，維持著秩序的他就是那個最受愛戴要被獻祭的羔羊。
姜曜輕描淡寫：“不，這個最受愛戴的人可以是任何一個想當下一任鎮長的人。”
發怒的守財奴停下來，遲疑地看向姜曜，“你的意思是……”
他剛開了個頭，又趕緊搖頭否認這個想法：“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名義上的最受愛戴的人糊弄不了路西法，你這樣會被判定失敗的。”
“所以就需要您大力出手了呀。”姜曜露出小白牙，“我們得選出一個真正受到絕大多數人‘愛戴’的人。”
盡管她加重了關鍵詞的語氣，老鎮長這會兒卻想不通了，脾氣火爆地給了她一個“再賣關子就滾”的眼神，道：“如果你的辦法是保住我，把另一位受到民眾歡迎的鎮民推上那個位置，我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姜曜嘆了口氣，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耳語幾句。
老鎮長的神色從憤怒變得平靜，再變得為難和覆雜，最後點了點頭，凝重道：“你的方法可行，對於那些單純善良的家夥來說，有人為了拉斐爾大人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無論他原本幹了什麽，他們都會發自內心感謝對方，自我洗腦對方就是最受自己愛戴的人不是問題。不過……”
老鎮長看著姜曜，眉頭緊鎖，“我沒有辦法出面和惡魔交涉，也沒有說服他前往路西法島的把握，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來完成。這很難，在拉斐爾小鎮定居的惡魔膽子普遍較小，你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姜曜眉頭也沒皺一下，收拾了桌上的水果面包放在一個編筐大叔友情奉獻的背簍裏背好，腳步輕盈地往外走。
“不難不難，克裏斯爺爺只要做到你負責的那部分，剩下的輕而易舉。”
她打開門，大步走出去，背影從容又自信。
老鎮長被她的氣勢帶的也多了幾分信心，鬥志昂揚地準備起來。
她都能三言兩語從自己這個守財奴手裏摳出最值錢的寶貝，想來再忽悠個惡魔也不在話下吧！
姜曜離開鎮長的房子後直奔溫達旅館，在溫達驚恐慌張的視線中氣哼哼坐到大堂的椅子上，狠狠一跺腳開演。
“可惡，他竟然敢無視我！”
“我代表的可是路西法大人他懂不懂啊！”
姜曜賣力發瘋，看得溫達一楞一楞的，根本反應不過來。
表演完惱羞成怒的戲份，姜曜深呼吸做出強行冷靜的樣子，再抓著溫達表達自己的委屈。
“溫達叔叔，你說，我代表路西法大人命令他交出區區一塊紅寶石，他怎麽能無視我，還把我趕出來呢？！”
溫達：“……”
這不奇怪好吧，克裏斯理你才枉顧了他守財奴的身份！
不過礙於她與之前天差地別的身份，溫達自然是沒有說實話的，甚至暗搓搓耍了個小心眼，一邊奉承姜曜一邊拱火唆使她再去碰壁。
“他怎麽這麽猖狂，實在是不把您放在眼裏啊！您可一定要給他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還要拿到那塊寶石，不然您可怎麽向路西法大人交……”
交差的差字還沒說出口，溫達忽然反應過來什麽。
不對啊，為路西法大人做事的有泰勒一族了，怎麽還需要這麽個小東西來上躥下跳，她的身份不會是……許願者吧？
溫達眼神變了變，再開口多了點試探的意味：“是路西法大人命令你向克裏斯索要紅寶石吧？”
姜曜的臉色也變了，神情不自然起來，隨後給了溫達一個意外之外的答案：“其實也不是，我不是剛給路西法大人辦事嗎，見他在為拉斐爾小鎮這邊脫離掌控而苦惱，就自告奮勇來打探情況……”
“好不容易按照溫達叔叔你給我的方法找到鎮長，我問他是不是對路西法大人有什麽意見，才不好好管理小鎮讓路西法大人不高興，他說沒有他絕對尊敬路西法大人，那我就要他表決心啊，正好聽公爵夫人說過他手上有一塊特別美麗的紅寶石，我就讓他獻出來以示對路西法大人的臣服……”
“沒想到他無視了我，他竟然無視了我的要求，還把我趕出來了！”
溫達看她這副剛上位就到處狐假虎威不太聰明的樣子，心裏對她身份的疑惑淡了幾分，皮笑肉不笑附和起來。
“我知道了！”無能狂怒好一陣的女孩忽然平靜下來，“既然他管理不好小鎮，又是這種態度，那換個鎮長不就好了。”
“咳咳咳——”溫達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跟看智障似的看這姜曜。
她以為鎮長是什麽蘿蔔白菜，可以由她隨意擺弄嗎？！
要真有這麽簡單，路西法島和拉斐爾小鎮就不會僵持這麽多年了！
“溫達叔叔，我看你就很適合做這個鎮長。”
女孩又說出了一句足以讓他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的話，溫達震驚地嘴巴都張開了。
她以為她是誰啊？啊？！
偏偏女孩好像沒意識到自己放出了什麽樣的厥詞，還用一種“你應該知道我什麽意思”的眼神看著他，腦殘一般開口：“我想路西法大人一定也想換掉這個鎮長很久了，這個提議一定會得到他的許可……溫達叔叔，只要你敢，我一定會幫你坐上那個位置的！”
溫達下巴都要擡不起了，想罵她傻逼快滾吧，又是真的不敢得罪她，可附和她吧，又實在裝不出她那樣腦殘的樣子，半晌才吐出一句：“呵呵，您說笑了，拉斐爾小鎮的絕大多數住民都深深愛戴克裏斯，強行換掉他很可能引發暴動……”
“溫達叔叔。”姜曜打斷他，擡高下巴一副倨傲的樣子，“你要知道，如果拉斐爾小鎮的事情得到解決，不說路西法大人，就是泰勒公爵那邊，也一定會給出重金獎賞……怎麽換掉他是我的事情，你就說你想不想上去吧！”
重、金、獎、賞。
溫達什麽都可以拒絕，唯獨不能抵禦金錢的誘惑。
如果當上了鎮長，他不但能得到賞賜，還能勒令其他幾家旅館關停，徹底壟斷外地肥羊……
好像先答應下來也不是不行？
反正也沒人看到，萬一這小不點真有辦法呢？
於是溫達清了清嗓子，一臉真誠道：“如果能有這個機會，我自然願意為路西法大人效勞。”
“好！”姜曜當場拍板，“那溫達叔叔你就在這裏等我好消息吧！”
說完她就風風火火走了，瞧那架勢志在必得，仿佛拉斐爾小鎮已是他們兩人的囊中之物。
溫達：“……”
算了不管了，反正鬧笑話的也不是他。
姜曜的效率非常高，第一時間包船回到路西法島，等到下午再次光臨拉斐爾小鎮，身後跟著一隊超級拉風的惡魔侍衛隊，手持公爵夫人給的信物，聲勢浩大地找到了鎮長，也吸引了無數住民前來圍觀。
“克裏斯鎮長，聽聞你擔任拉斐爾小鎮鎮長已有六百年之久，是個當之無愧的老鎮長了。”
姜曜屁股只沾一點點座椅，鼻孔擡高，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看得老鎮長瞠目結舌。
這家夥……真是演什麽像什麽。
姜曜斜睨著他，話鋒一轉：“但可能是你在鎮長這個位置上坐了太久，難免有點飄飄然，沒那麽愛民如子為群眾考慮了，所以經公爵與夫人提議，路西法大人審批，將由我在拉斐爾小鎮展開一場公平公正公開的選舉活動，重新選出最富聲望廣受愛戴的新鎮長，來帶領拉斐爾小鎮全體居民走向更幸福、美好的生活！”
這一番滑不溜手冠冕堂皇的話聽得老鎮長在內心連連點頭，讚許有加。
要是這小女孩真能喚醒拉斐爾大人，他倒是不介意退位讓賢，把鎮長之位交給她坐坐。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裝出了憤怒的樣子，大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了什麽歪心思，休想把手伸到鎮上來！”
姜曜陰陽怪氣道：“克裏斯鎮長，你汙蔑我可以，汙蔑公爵也可以，但你不能汙蔑路西法大人。我說了，本次選舉公平公正公開，每一個鎮民都可以參加投票，最終以票數最多的人當選鎮長！如果本次投票還是您老人家票數最高，那就代表您仍然是鎮民們最喜歡的鎮長，我們也不會強行更換你的位置，但如果不是，還請您老人家該退位退位，該讓賢讓賢！”
“好！”老鎮長一副被激到的樣子，一口答應下來，“那就投票，我們誰都不能反悔！”
姜曜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點著頭大聲道：“事不宜遲，那就辛苦老鎮長召集鎮民發下通知，晚上六點整在教堂投票！並轉達所有鎮民，新鎮長將得到公爵提供的一千枚金幣作為鼓勵，路西法大人也有獎賞！”
姜曜擡擡手，兩個惡魔侍衛擡著一只精致的箱子上前，打開來後一片金燦燦，赫然是那一千枚金幣。
門外看熱鬧的群眾眼睛都看花了，混跡其中的溫達更是雙目閃爍精光，同時對姜曜那叫一個刮目相看。
沒想到她還真的行！
投票選舉新鎮長的事情敲定，姜曜把惡魔侍衛隊放在教堂讓他們自行準備，自己則背著手出去閑逛了，不多時候就在一個轉角處被溫達“撞個正著”。
溫達的態度又來了一個大轉彎，若說之前這人是不願意得罪姜曜在恭維敷衍，如今就是低聲下氣的討好諂媚了。
“今晚的投票，嘿，不知道您做了什麽安排？”
姜曜的態度也跟之前產生了一點變化，像是發怒完後清醒過來，不鹹不淡道：“什麽安排？”
溫達：“……”
好小子，這會兒倒是拿捏起姿態來了。
不過他也不介意，畢竟還得靠這個家夥獲利，於是賠笑道：“自然是鎮長選舉的安排，我保證，如果我當上鎮長，您有什麽要我行方便的地方，我一定給您辦得妥妥帖帖的。”
“昂。”姜曜好似滿意了一般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溫達臉上笑容更深。
要不然怎麽說她是個傻子呢，空口白話一句，就給她忽悠了，連金幣都不知道跟自己分賬。
不過姜曜不提，他也不上趕著，繼續提示：“那今晚的事兒……”
姜曜哼哼兩聲，“都安排好了，今晚你只要人到場就行。”
溫達一楞，“不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不用，你能幹什麽？”姜曜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樣的品格去拉票不是自取其辱嗎？你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控制住你自己的情緒，不要露出馬腳，今天晚上投票結果宣布時，你記得多說一些能讓鎮民們高興的話，別給我得意忘形。”
溫達自己沒有參與感就沒有真實感，不過姜曜說的也對，他出面拉票只會起到反效果。
眼珠子轉了轉，溫達想到所謂的投票制……看來是要在投票結果上暗箱操縱了。
“哦對了。”姜曜又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提點道，“鎮上的人大多數信仰拉斐爾，你可以提一提你對拉斐爾的思念之情博取眾人的共鳴，這樣質疑聲也會小一點。”
溫達聽了連連點頭，點到一半又有些狐疑，看向姜曜的眼神也古怪起來。
姜曜皺眉，“怎麽，這是公爵大人的意思，你還有什麽意見不成？！”
哦，泰勒公爵教她說的。
那沒事了。
溫達點頭哈腰，然後歡天喜地走了。
姜曜在原地停留一會兒，擡頭看看天空。
太陽已經開始往西偏移，接下來就看老鎮長的了。
天色一點一點黑下來，家家戶戶升起炊煙，炊煙又在夜風中徹底消散。
臨近六點時，所有鎮民帶上寫好了姓名的紙條，拖家帶口前往大教堂排隊。
一簇簇火把穿行在城中，鎮民們神情肅穆，在惡魔侍衛隊的組織下有序入場將紙條放進投票箱，然後又到另一邊等候所有人投票結束後唱票。
一個小女孩把緊緊攥著的紙條放進箱子裏，擡頭對著姜曜甜甜一笑，正要開口和她打招呼，被母親一把捂住嘴巴抱了下去。
等脫離惡魔侍衛們的管控，那位母親才低聲對自家孩子道：“不是說好了不能跟曜打招呼嗎？”
小女孩癟癟嘴，“好叭。”
兩人就像一滴水，和其他竊竊私語的鎮民們一樣，無聲無息地重新融入人海。
拉斐爾小鎮共有常駐民兩萬多人，此次前來投票的足兩萬人次，光是把紙條放進投票箱就放了一個多小時，夜晚的鐘聲敲過七下，姜曜終於在克裏斯的“監督”下，和另外三個助手一起開始唱票了。
“克裏斯·威爾遜！”
“溫達·布朗！”
第二張票就是自己，人群中的溫達握緊拳頭，激動起來。
“溫達！”
“克裏斯！”
“溫達！”
“溫達！”
……
兩萬票四個人又唱了足足一個小時，最終在溫達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古怪氛圍中，以一萬九千零二票的高票數一騎絕塵，當選拉斐爾小鎮的新鎮長！
溫達激動地走到教堂最中央，姜曜和他交換了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默契”一笑。
克裏斯不能接受地大喊：“怎麽可能是溫達，你們作弊了，一定是作弊了！”
姜曜朝惡魔侍衛們示意，把人強行拖到一邊給溫達騰出位置來，一邊正氣十足道：“投票箱是你檢查過的，投票的紙也是你看著大家扔進去的，唱票環節也是在你的監督下進行的，你怎麽能因為最終的得票結果不如意就說我們作弊呢？”
這一場選舉，是真正的公開，從投票開始就在鎮民們的眼皮子底下進行，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惡魔侍衛們眼中有驚訝，但他們也沒發現任何作弊的點，也不能多說什麽。
姜曜面帶笑容，示意溫達作為新鎮長發言。
溫達精神抖擻，面向眾人背早就打好的草稿，先是感謝所有人的信任，再是胡編亂造一通自己將會對小鎮進行的各項利民改革，接著又讓大家多多監督自己，最後手放胸前，用最沈重的語氣祈禱。
“願拉斐爾大人早日蘇醒，重回世間懷抱——”
臺下恍恍惚惚的民眾鼻頭一酸，原本還有所懷疑的心落了下來，看著面容沈痛的溫達熱淚盈眶。
為了喚醒拉斐爾大人，新任鎮長是要代替老鎮長犧牲的，溫達成為了新鎮長，就意味著他選擇了為拉斐爾小鎮犧牲。
原來老鎮長說的是真的，溫達為了他那個作為天使出生的孩子洗心革面了，甚至勇敢地做出了連老鎮長都做不到的犧牲，他是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勇敢最勇於獻身的人！
感謝溫達，他們將銘記他的犧牲，永遠愛戴他！
而臺上的溫達看著這些眼眶紅紅的天使，無視掉少數對他羨慕嫉妒恨的惡魔，心裏的滿足感達到了頂峰。
啊，這些愚蠢的鎮民，他一定會好好統治他們的！
除了幾個惡魔沒有人表達異議，本次鎮長選舉活動圓滿落幕。
眾人散去，姜曜讓惡魔侍衛把那一箱子金幣擡過來，卻沒直接交到他的手上。
“明天你就要上任了，在上任之前還需要帶你去見一見路西法大人和泰勒公爵，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來回，這麽多金幣臨時放在哪裏都不安全，不如先帶上船。”姜曜一本正經道，“除了金幣泰勒公爵還會給你一些別的賞賜，到時候再一起把你護送回家。”
金幣和侍衛隊都是姜曜跟公爵夫人借來的道具，可不能真的給他。
這話沒毛病，當上了鎮長的溫達還沈浸在幸福中，一點兒也沒有懷疑，跟著姜曜興高采烈地上了船。
在船上，姜曜還似模似樣地給他編了點路西法的喜好“提點”他，聽得他連連點頭，渾然不知自己是去送死。
在公爵夫人的授權下，姜曜帶著溫達一路暢通無阻，進入泰勒的書房後直接跳轉來到路西法面前。
在王座上小憩的路西法睜開雙眸，視線落在下方兩人身上，微微翹起的嘴角弧度在看清姜曜身邊人的面孔後凝滯。
他坐直身體，頭頂懸掛的無數燭火熊熊燃燒。
“這就是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
單膝跪地行了個大禮的溫達聞言，迷糊地看向姜曜。
姜曜不卑不亢道：“是，這就是拉斐爾小鎮集體住民選舉出來的，最受他們愛戴的新鎮長，完全滿足您的條件。”
路西法冷笑，“名義上的東西最不值錢，也不能做數，你這是在放棄你自己的生命！”
溫達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不對。
上方的惡魔散發出強大威壓，姜曜卻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的，半點不虛地與路西法對視。
“是名義上的愛戴還是發自內心的尊崇，您完全可以自行感悟，我想沒有什麽謊言能夠欺騙您的感知。”
“最好是。”路西法吐出三個字，而後閉眼靜心感悟起來。
他是這個世間自身孕育出來的神明，能夠聆聽到每一個人的心聲，是否作假自然瞞不過他。
只是全方位掃過一圈，他發現竟然是真的，拉斐爾小鎮上的人們一大半都在感念眼前這個小惡魔的恩德，甚至有人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要愛戴偉大的溫達。
一個開著旅館盜取客人財物的黑心老板，竟然得到了一個“偉大”的形容詞？！
路西法氣笑了。
姜曜微笑，“尊敬的路西法大人，我沒有糊弄或者欺騙您，對吧？”
看著與之前氣質完全不同的姜曜，溫達再怎麽被金錢權勢沖昏頭腦，此刻也清醒過來了。
他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指著姜曜哆嗦：“你、你玩弄——”
“蠢貨！”
同時被這個蠢東西氣到了的路西法不想看到這個礙眼的玩意，直接把人拍入地底，眼不見為凈了。
路西法平息了好幾秒，才自我說服，露出更滲人的笑容來。
他高高在上，俯視著下方渺小的姜曜。
“做的很好，第二件事也圓滿完成了，只要再完成最後一件事，拉斐爾就會如你所願醒來。”
姜曜下意識站直身體，放松的神經也在這一秒繃緊。
她知道，最難的一關，要來了。
“那麽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
猩紅的舌頭在尖利的齒列中閃動，一把二十公分長的匕首落至姜曜眼前的地面。
“用這把刀在你的同伴胸口，哦特指之前跟你一起來許願的那位，挖出一塊二兩重的肉。”
“請註意，在挖肉的時候你不能告訴他具體的任務，以任何方式洩露都將判定為任務失敗。”
“並且，你還得跟他說——”
路西法的嘴角咧到耳根，眸中紅光晃動。
“為我犧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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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勒親自將精致的點心和紅茶送進去， 飛快看了正在對弈的傅醒與路西法一眼，又悄無聲息地退出去。
兩人面對面坐在桌前，書桌上原本的書籍都被收起， 只放了一盤西洋棋。
路西法懶洋洋撐著豪華座椅的扶手， 漫不經心移動棋子， 和坐姿筆直目光堅定的傅醒形成鮮明的對比。
“恕我直言——”路西法的語調拖得很慢很長， “如果你的世界就只有你們這些普通人，等待你們的只會是毀滅，倒也沒必要這麽努力。”
傅醒毫不手軟吃他一子，平靜道：“比賽不到最後一秒都不知道結果如何，更何況比賽現在還沒開始。”
姜曜出去完成任務的第二天，路西法忽然來了興致， 光臨圈禁傅醒的牢籠要跟他下棋， 自然也有一搭沒一搭聊了點東西。
路西法知道他們是外來者， 傅醒便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直接說出來意，並試圖從他口中套出一些比賽相關的信息。
只可惜路西法早防備著他，只是說他們在年鑒上看到過的內容， 別的事情絕口不提，並且不斷開嘲諷潑他們冷水。
得虧在這裏的是傅醒，忍功一流， 兩人相處起來維持住了表面“和諧”。
“看得出來你很有信心， 不過……你以為能在我這裏許願成功的比例有多少？”路西法笑得意味深長， 吐出四個字， “百不存一。”
他蒼白脆弱的面容露出一點嗜血的猩紅， “我最愛看的， 就是你們這些信心滿滿的人在希望中絕望， 最終與我地獄的巖漿融為一體。怎麽，為什麽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生氣了？”
路西法老神在在看著傅醒冰冷的雙眼，繼續嗤笑：“你們真正的敵人可比我惡劣多了，至少我從來沒強迫過誰，每一個死在我手上的人，都是自己走到我面前的。”
傅醒垂下眼簾不置可否，在他動作後緊跟著挪動自己的棋子。
“既然如此，我們也算有共同的敵人，你又何必為難我們。”
聽著他這番單純可愛的話語，路西法瞇著眼睛哈哈大笑，末了伸出紅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
“話都說到這裏了，那我就給你們指一條明路吧，你們許願讓拉斐爾蘇醒……確實是走了一步正確無比的棋。”
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少，王與後變得孤單起來。
“當然，前提是那位女孩能夠做完三件事，許願成功。”
或許是平時沒什麽人陪他說話，路西法絮絮叨叨的跟個話癆似的，說起來沒完沒了。
“看得出來你心裏還是很關心她去做了什麽事情的，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吧。”
他豎起一根長了長長黑色指甲的手指，“第一件事，我讓她去要了守財奴克裏斯最寶貝的紅寶石。不出意外的，她已經在昨天完成了這個任務。”
他接著豎起第二根，“第二件事，我要她把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送到我面前任我折辱……哦，你應該不知道克裏斯是誰吧？”
惡魔的聲音低語，充滿了令人墮落，陰暗面膨脹的蠱惑力。
“他是拉斐爾手底下最得力的助手，也是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呵呵呵——”
惡劣的火光在路西法眸中跳動，他絲毫不掩飾自己高昂的興致，惡意滿滿地向傅醒提問：“奪人所好之物尚且算得上是小罪，但犧牲他人只為實現自己的目標……算不算大罪呢？”
“而能夠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犯下這兩種罪行的人，如果我對她提出的第三件事是——”路西法的視線落在傅醒的臉上，尖利的牙齒整個露出，面目無比猙獰，“殺了你——你說她會不會為了讓願望實現照做呢？”
隨著他猖狂的笑音落下，捏在他手裏的棋子應聲擺好。
“將。”
傅醒看著在黑白格間被將死的王，眼神不帶任何波動，輕輕拿起旁邊散發著濃烈茶香的特制紅茶抿了一口。
鮮艷漂亮的橙紅色茶湯盛在描金畫粉的骨瓷杯中，倒映出執杯人坦然的雙眸。
“我願意為此犧牲。”
傅醒吐露真言，路西法卻笑了。
“哦？那你又怎麽知道，她許的願望就是你們原本說好的那個？”
傅醒擡頭看他，路西法笑容不變。
“你知道為什麽惡魔與天使相比，總是惡魔更勝一籌嗎？因為我們惡魔從不將希望寄托在別的人身上，而是更相信自己。”
拉斐爾小鎮。
老鎮長敗絮其外的破房子裏，最終還是如願以償進入門內的姜曜一邊吃著被熱心天使塞進懷裏的面包水果，一邊看著克裏斯表演人形撥浪鼓。
“不行不行不行——”
他狠狠搖完腦袋後雙手叉腰，“你想都不要想，我是絕不可能為了一個惡魔的許願犧牲自己的！我發現了，你就是惡魔，要將整個拉斐爾小鎮毀滅的惡魔……”
老鎮長老當益壯，巴拉巴拉說個沒完，姜曜在他臉紅脖子粗的怒罵聲中慢條斯理吃完一個蘋果，才掏出手帕擦擦嘴角打斷他的輸出：“您誤會了，我只說要您幫忙，又沒說您就是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
克裏斯楞住，隨後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問道：“最受愛戴的人不是我？你在開什麽玩笑，不是我還能是誰？！”
老鎮長倒不是有多麽稀罕當這個最受愛戴的人，但現實就是在百分之九十都是天使的拉斐爾小鎮上，維持著秩序的他就是那個最受愛戴要被獻祭的羔羊。
姜曜輕描淡寫：“不，這個最受愛戴的人可以是任何一個想當下一任鎮長的人。”
發怒的守財奴停下來，遲疑地看向姜曜，“你的意思是……”
他剛開了個頭，又趕緊搖頭否認這個想法：“不行不行，絕對不行，名義上的最受愛戴的人糊弄不了路西法，你這樣會被判定失敗的。”
“所以就需要您大力出手了呀。”姜曜露出小白牙，“我們得選出一個真正受到絕大多數人‘愛戴’的人。”
盡管她加重了關鍵詞的語氣，老鎮長這會兒卻想不通了，脾氣火爆地給了她一個“再賣關子就滾”的眼神，道：“如果你的辦法是保住我，把另一位受到民眾歡迎的鎮民推上那個位置，我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姜曜嘆了口氣，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低聲耳語幾句。
老鎮長的神色從憤怒變得平靜，再變得為難和覆雜，最後點了點頭，凝重道：“你的方法可行，對於那些單純善良的家夥來說，有人為了拉斐爾大人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無論他原本幹了什麽，他們都會發自內心感謝對方，自我洗腦對方就是最受自己愛戴的人不是問題。不過……”
老鎮長看著姜曜，眉頭緊鎖，“我沒有辦法出面和惡魔交涉，也沒有說服他前往路西法島的把握，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來完成。這很難，在拉斐爾小鎮定居的惡魔膽子普遍較小，你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
姜曜眉頭也沒皺一下，收拾了桌上的水果面包放在一個編筐大叔友情奉獻的背簍裏背好，腳步輕盈地往外走。
“不難不難，克裏斯爺爺只要做到你負責的那部分，剩下的輕而易舉。”
她打開門，大步走出去，背影從容又自信。
老鎮長被她的氣勢帶的也多了幾分信心，鬥志昂揚地準備起來。
她都能三言兩語從自己這個守財奴手裏摳出最值錢的寶貝，想來再忽悠個惡魔也不在話下吧！
姜曜離開鎮長的房子後直奔溫達旅館，在溫達驚恐慌張的視線中氣哼哼坐到大堂的椅子上，狠狠一跺腳開演。
“可惡，他竟然敢無視我！”
“我代表的可是路西法大人他懂不懂啊！”
姜曜賣力發瘋，看得溫達一楞一楞的，根本反應不過來。
表演完惱羞成怒的戲份，姜曜深呼吸做出強行冷靜的樣子，再抓著溫達表達自己的委屈。
“溫達叔叔，你說，我代表路西法大人命令他交出區區一塊紅寶石，他怎麽能無視我，還把我趕出來呢？！”
溫達：“……”
這不奇怪好吧，克裏斯理你才枉顧了他守財奴的身份！
不過礙於她與之前天差地別的身份，溫達自然是沒有說實話的，甚至暗搓搓耍了個小心眼，一邊奉承姜曜一邊拱火唆使她再去碰壁。
“他怎麽這麽猖狂，實在是不把您放在眼裏啊！您可一定要給他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還要拿到那塊寶石，不然您可怎麽向路西法大人交……”
交差的差字還沒說出口，溫達忽然反應過來什麽。
不對啊，為路西法大人做事的有泰勒一族了，怎麽還需要這麽個小東西來上躥下跳，她的身份不會是……許願者吧？
溫達眼神變了變，再開口多了點試探的意味：“是路西法大人命令你向克裏斯索要紅寶石吧？”
姜曜的臉色也變了，神情不自然起來，隨後給了溫達一個意外之外的答案：“其實也不是，我不是剛給路西法大人辦事嗎，見他在為拉斐爾小鎮這邊脫離掌控而苦惱，就自告奮勇來打探情況……”
“好不容易按照溫達叔叔你給我的方法找到鎮長，我問他是不是對路西法大人有什麽意見，才不好好管理小鎮讓路西法大人不高興，他說沒有他絕對尊敬路西法大人，那我就要他表決心啊，正好聽公爵夫人說過他手上有一塊特別美麗的紅寶石，我就讓他獻出來以示對路西法大人的臣服……”
“沒想到他無視了我，他竟然無視了我的要求，還把我趕出來了！”
溫達看她這副剛上位就到處狐假虎威不太聰明的樣子，心裏對她身份的疑惑淡了幾分，皮笑肉不笑附和起來。
“我知道了！”無能狂怒好一陣的女孩忽然平靜下來，“既然他管理不好小鎮，又是這種態度，那換個鎮長不就好了。”
“咳咳咳——”溫達被自己的口水嗆到，跟看智障似的看這姜曜。
她以為鎮長是什麽蘿蔔白菜，可以由她隨意擺弄嗎？！
要真有這麽簡單，路西法島和拉斐爾小鎮就不會僵持這麽多年了！
“溫達叔叔，我看你就很適合做這個鎮長。”
女孩又說出了一句足以讓他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的話，溫達震驚地嘴巴都張開了。
她以為她是誰啊？啊？！
偏偏女孩好像沒意識到自己放出了什麽樣的厥詞，還用一種“你應該知道我什麽意思”的眼神看著他，腦殘一般開口：“我想路西法大人一定也想換掉這個鎮長很久了，這個提議一定會得到他的許可……溫達叔叔，只要你敢，我一定會幫你坐上那個位置的！”
溫達下巴都要擡不起了，想罵她傻逼快滾吧，又是真的不敢得罪她，可附和她吧，又實在裝不出她那樣腦殘的樣子，半晌才吐出一句：“呵呵，您說笑了，拉斐爾小鎮的絕大多數住民都深深愛戴克裏斯，強行換掉他很可能引發暴動……”
“溫達叔叔。”姜曜打斷他，擡高下巴一副倨傲的樣子，“你要知道，如果拉斐爾小鎮的事情得到解決，不說路西法大人，就是泰勒公爵那邊，也一定會給出重金獎賞……怎麽換掉他是我的事情，你就說你想不想上去吧！”
重、金、獎、賞。
溫達什麽都可以拒絕，唯獨不能抵禦金錢的誘惑。
如果當上了鎮長，他不但能得到賞賜，還能勒令其他幾家旅館關停，徹底壟斷外地肥羊……
好像先答應下來也不是不行？
反正也沒人看到，萬一這小不點真有辦法呢？
於是溫達清了清嗓子，一臉真誠道：“如果能有這個機會，我自然願意為路西法大人效勞。”
“好！”姜曜當場拍板，“那溫達叔叔你就在這裏等我好消息吧！”
說完她就風風火火走了，瞧那架勢志在必得，仿佛拉斐爾小鎮已是他們兩人的囊中之物。
溫達：“……”
算了不管了，反正鬧笑話的也不是他。
姜曜的效率非常高，第一時間包船回到路西法島，等到下午再次光臨拉斐爾小鎮，身後跟著一隊超級拉風的惡魔侍衛隊，手持公爵夫人給的信物，聲勢浩大地找到了鎮長，也吸引了無數住民前來圍觀。
“克裏斯鎮長，聽聞你擔任拉斐爾小鎮鎮長已有六百年之久，是個當之無愧的老鎮長了。”
姜曜屁股只沾一點點座椅，鼻孔擡高，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看得老鎮長瞠目結舌。
這家夥……真是演什麽像什麽。
姜曜斜睨著他，話鋒一轉：“但可能是你在鎮長這個位置上坐了太久，難免有點飄飄然，沒那麽愛民如子為群眾考慮了，所以經公爵與夫人提議，路西法大人審批，將由我在拉斐爾小鎮展開一場公平公正公開的選舉活動，重新選出最富聲望廣受愛戴的新鎮長，來帶領拉斐爾小鎮全體居民走向更幸福、美好的生活！”
這一番滑不溜手冠冕堂皇的話聽得老鎮長在內心連連點頭，讚許有加。
要是這小女孩真能喚醒拉斐爾大人，他倒是不介意退位讓賢，把鎮長之位交給她坐坐。
不過表面上他還是裝出了憤怒的樣子，大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了什麽歪心思，休想把手伸到鎮上來！”
姜曜陰陽怪氣道：“克裏斯鎮長，你汙蔑我可以，汙蔑公爵也可以，但你不能汙蔑路西法大人。我說了，本次選舉公平公正公開，每一個鎮民都可以參加投票，最終以票數最多的人當選鎮長！如果本次投票還是您老人家票數最高，那就代表您仍然是鎮民們最喜歡的鎮長，我們也不會強行更換你的位置，但如果不是，還請您老人家該退位退位，該讓賢讓賢！”
“好！”老鎮長一副被激到的樣子，一口答應下來，“那就投票，我們誰都不能反悔！”
姜曜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點著頭大聲道：“事不宜遲，那就辛苦老鎮長召集鎮民發下通知，晚上六點整在教堂投票！並轉達所有鎮民，新鎮長將得到公爵提供的一千枚金幣作為鼓勵，路西法大人也有獎賞！”
姜曜擡擡手，兩個惡魔侍衛擡著一只精致的箱子上前，打開來後一片金燦燦，赫然是那一千枚金幣。
門外看熱鬧的群眾眼睛都看花了，混跡其中的溫達更是雙目閃爍精光，同時對姜曜那叫一個刮目相看。
沒想到她還真的行！
投票選舉新鎮長的事情敲定，姜曜把惡魔侍衛隊放在教堂讓他們自行準備，自己則背著手出去閑逛了，不多時候就在一個轉角處被溫達“撞個正著”。
溫達的態度又來了一個大轉彎，若說之前這人是不願意得罪姜曜在恭維敷衍，如今就是低聲下氣的討好諂媚了。
“今晚的投票，嘿，不知道您做了什麽安排？”
姜曜的態度也跟之前產生了一點變化，像是發怒完後清醒過來，不鹹不淡道：“什麽安排？”
溫達：“……”
好小子，這會兒倒是拿捏起姿態來了。
不過他也不介意，畢竟還得靠這個家夥獲利，於是賠笑道：“自然是鎮長選舉的安排，我保證，如果我當上鎮長，您有什麽要我行方便的地方，我一定給您辦得妥妥帖帖的。”
“昂。”姜曜好似滿意了一般點點頭，“這還差不多。”
溫達臉上笑容更深。
要不然怎麽說她是個傻子呢，空口白話一句，就給她忽悠了，連金幣都不知道跟自己分賬。
不過姜曜不提，他也不上趕著，繼續提示：“那今晚的事兒……”
姜曜哼哼兩聲，“都安排好了，今晚你只要人到場就行。”
溫達一楞，“不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不用，你能幹什麽？”姜曜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你這樣的品格去拉票不是自取其辱嗎？你現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控制住你自己的情緒，不要露出馬腳，今天晚上投票結果宣布時，你記得多說一些能讓鎮民們高興的話，別給我得意忘形。”
溫達自己沒有參與感就沒有真實感，不過姜曜說的也對，他出面拉票只會起到反效果。
眼珠子轉了轉，溫達想到所謂的投票制……看來是要在投票結果上暗箱操縱了。
“哦對了。”姜曜又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提點道，“鎮上的人大多數信仰拉斐爾，你可以提一提你對拉斐爾的思念之情博取眾人的共鳴，這樣質疑聲也會小一點。”
溫達聽了連連點頭，點到一半又有些狐疑，看向姜曜的眼神也古怪起來。
姜曜皺眉，“怎麽，這是公爵大人的意思，你還有什麽意見不成？！”
哦，泰勒公爵教她說的。
那沒事了。
溫達點頭哈腰，然後歡天喜地走了。
姜曜在原地停留一會兒，擡頭看看天空。
太陽已經開始往西偏移，接下來就看老鎮長的了。
天色一點一點黑下來，家家戶戶升起炊煙，炊煙又在夜風中徹底消散。
臨近六點時，所有鎮民帶上寫好了姓名的紙條，拖家帶口前往大教堂排隊。
一簇簇火把穿行在城中，鎮民們神情肅穆，在惡魔侍衛隊的組織下有序入場將紙條放進投票箱，然後又到另一邊等候所有人投票結束後唱票。
一個小女孩把緊緊攥著的紙條放進箱子裏，擡頭對著姜曜甜甜一笑，正要開口和她打招呼，被母親一把捂住嘴巴抱了下去。
等脫離惡魔侍衛們的管控，那位母親才低聲對自家孩子道：“不是說好了不能跟曜打招呼嗎？”
小女孩癟癟嘴，“好叭。”
兩人就像一滴水，和其他竊竊私語的鎮民們一樣，無聲無息地重新融入人海。
拉斐爾小鎮共有常駐民兩萬多人，此次前來投票的足兩萬人次，光是把紙條放進投票箱就放了一個多小時，夜晚的鐘聲敲過七下，姜曜終於在克裏斯的“監督”下，和另外三個助手一起開始唱票了。
“克裏斯·威爾遜！”
“溫達·布朗！”
第二張票就是自己，人群中的溫達握緊拳頭，激動起來。
“溫達！”
“克裏斯！”
“溫達！”
“溫達！”
……
兩萬票四個人又唱了足足一個小時，最終在溫達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的古怪氛圍中，以一萬九千零二票的高票數一騎絕塵，當選拉斐爾小鎮的新鎮長！
溫達激動地走到教堂最中央，姜曜和他交換了一個你知我知的眼神，“默契”一笑。
克裏斯不能接受地大喊：“怎麽可能是溫達，你們作弊了，一定是作弊了！”
姜曜朝惡魔侍衛們示意，把人強行拖到一邊給溫達騰出位置來，一邊正氣十足道：“投票箱是你檢查過的，投票的紙也是你看著大家扔進去的，唱票環節也是在你的監督下進行的，你怎麽能因為最終的得票結果不如意就說我們作弊呢？”
這一場選舉，是真正的公開，從投票開始就在鎮民們的眼皮子底下進行，任誰都挑不出毛病來。
惡魔侍衛們眼中有驚訝，但他們也沒發現任何作弊的點，也不能多說什麽。
姜曜面帶笑容，示意溫達作為新鎮長發言。
溫達精神抖擻，面向眾人背早就打好的草稿，先是感謝所有人的信任，再是胡編亂造一通自己將會對小鎮進行的各項利民改革，接著又讓大家多多監督自己，最後手放胸前，用最沈重的語氣祈禱。
“願拉斐爾大人早日蘇醒，重回世間懷抱——”
臺下恍恍惚惚的民眾鼻頭一酸，原本還有所懷疑的心落了下來，看著面容沈痛的溫達熱淚盈眶。
為了喚醒拉斐爾大人，新任鎮長是要代替老鎮長犧牲的，溫達成為了新鎮長，就意味著他選擇了為拉斐爾小鎮犧牲。
原來老鎮長說的是真的，溫達為了他那個作為天使出生的孩子洗心革面了，甚至勇敢地做出了連老鎮長都做不到的犧牲，他是整個拉斐爾小鎮最勇敢最勇於獻身的人！
感謝溫達，他們將銘記他的犧牲，永遠愛戴他！
而臺上的溫達看著這些眼眶紅紅的天使，無視掉少數對他羨慕嫉妒恨的惡魔，心裏的滿足感達到了頂峰。
啊，這些愚蠢的鎮民，他一定會好好統治他們的！
除了幾個惡魔沒有人表達異議，本次鎮長選舉活動圓滿落幕。
眾人散去，姜曜讓惡魔侍衛把那一箱子金幣擡過來，卻沒直接交到他的手上。
“明天你就要上任了，在上任之前還需要帶你去見一見路西法大人和泰勒公爵，時間不早了我們還要來回，這麽多金幣臨時放在哪裏都不安全，不如先帶上船。”姜曜一本正經道，“除了金幣泰勒公爵還會給你一些別的賞賜，到時候再一起把你護送回家。”
金幣和侍衛隊都是姜曜跟公爵夫人借來的道具，可不能真的給他。
這話沒毛病，當上了鎮長的溫達還沈浸在幸福中，一點兒也沒有懷疑，跟著姜曜興高采烈地上了船。
在船上，姜曜還似模似樣地給他編了點路西法的喜好“提點”他，聽得他連連點頭，渾然不知自己是去送死。
在公爵夫人的授權下，姜曜帶著溫達一路暢通無阻，進入泰勒的書房後直接跳轉來到路西法面前。
在王座上小憩的路西法睜開雙眸，視線落在下方兩人身上，微微翹起的嘴角弧度在看清姜曜身邊人的面孔後凝滯。
他坐直身體，頭頂懸掛的無數燭火熊熊燃燒。
“這就是拉斐爾小鎮最受愛戴的人？”
單膝跪地行了個大禮的溫達聞言，迷糊地看向姜曜。
姜曜不卑不亢道：“是，這就是拉斐爾小鎮集體住民選舉出來的，最受他們愛戴的新鎮長，完全滿足您的條件。”
路西法冷笑，“名義上的東西最不值錢，也不能做數，你這是在放棄你自己的生命！”
溫達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隱隱約約察覺到了不對。
上方的惡魔散發出強大威壓，姜曜卻笑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啊眨的，半點不虛地與路西法對視。
“是名義上的愛戴還是發自內心的尊崇，您完全可以自行感悟，我想沒有什麽謊言能夠欺騙您的感知。”
“最好是。”路西法吐出三個字，而後閉眼靜心感悟起來。
他是這個世間自身孕育出來的神明，能夠聆聽到每一個人的心聲，是否作假自然瞞不過他。
只是全方位掃過一圈，他發現竟然是真的，拉斐爾小鎮上的人們一大半都在感念眼前這個小惡魔的恩德，甚至有人在教育不懂事的孩子要愛戴偉大的溫達。
一個開著旅館盜取客人財物的黑心老板，竟然得到了一個“偉大”的形容詞？！
路西法氣笑了。
姜曜微笑，“尊敬的路西法大人，我沒有糊弄或者欺騙您，對吧？”
看著與之前氣質完全不同的姜曜，溫達再怎麽被金錢權勢沖昏頭腦，此刻也清醒過來了。
他一邊瑟瑟發抖，一邊指著姜曜哆嗦：“你、你玩弄——”
“蠢貨！”
同時被這個蠢東西氣到了的路西法不想看到這個礙眼的玩意，直接把人拍入地底，眼不見為凈了。
路西法平息了好幾秒，才自我說服，露出更滲人的笑容來。
他高高在上，俯視著下方渺小的姜曜。
“做的很好，第二件事也圓滿完成了，只要再完成最後一件事，拉斐爾就會如你所願醒來。”
姜曜下意識站直身體，放松的神經也在這一秒繃緊。
她知道，最難的一關，要來了。
“那麽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
猩紅的舌頭在尖利的齒列中閃動，一把二十公分長的匕首落至姜曜眼前的地面。
“用這把刀在你的同伴胸口，哦特指之前跟你一起來許願的那位，挖出一塊二兩重的肉。”
“請註意，在挖肉的時候你不能告訴他具體的任務，以任何方式洩露都將判定為任務失敗。”
“並且，你還得跟他說——”
路西法的嘴角咧到耳根，眸中紅光晃動。
“為我犧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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